爸爸寫給正在當兵兒子的第一封信

我的兒子：

我並沒有特別想寫信，只不過根據我自己的經驗，在軍中就很希望有信件，因此順手寫封信給你。其實我們父子之間的溝通向來從無窒礙，我要寫信告訴你的話，其實也不過是平時對話的重複而已。

軍中日子無聊，大家都知道。但是我認為它提供了一個別處幾乎絕對找不到的環境，就是不自由。沒有一個心智正常的人會故意放棄自己的自由，所以這種經歷難得而且珍貴，因為你因此學會忍受不自由，而且是在受逼迫的情況之下學會的。

現代人都強調道理，世上的事沒道理的甚多，大多數人遇上了動輒怨天尤人，並於事無補。如果淡然處之，待事過境遷，雨過天青，毋寧是比較積極的作法。我自己的經驗就是這樣，要遇到沒道理的事能逆來順受，這種能力得來不易，我則是全歸功於軍中的經歷。

我也曾對你強調過，真正有學問的人是那些能讀自己不喜歡的書，而且能讀通的人。你完成了碩士學位，應該對這一點有親身體驗，這也是我特別感到安慰之處。因為身為父親，我無法提供你這些環境，讓你不自由，要你讀你不愛的書，要你做你不願做的事，雖然明知這些對你的心性都有正面的影響，我還是做不出這等事，只能暗自在心中禱告：我的兒子能夠有這種機會，受到這種磨練，然後真正茁壯成熟。我覺得我們夠幸運，你的學業和球技都已達到這個境界，現在加上軍中給你的心性的磨練，將來即使碰到一時的挫折，我也不用替你擔心了。

記得我四十年前在成功嶺受訓時，一心想要收到信，一有空就就寫信向好朋友要信，還聲明越長越好。結果一個好朋友寄來一封寫在像卷尺的一條細長的紙條上的一封信，足足有兩公尺多，還說這樣夠長了吧，弄得我哭笑不得。

所有當過兵的男人一提起當兵，就滔滔不決，講個不停。仔細聽來，那些軍中經歷也沒甚麼希奇，吃飯、睡覺、洗澡和上廁所，平日生活每一樣都有，比較不同的是唱歌、答數、四十個大男生齊步走，加上擦槍、打靶、打野外、行軍、站衛兵和夜間緊急集合，有些活動現在都可以做得到，例如生存遊戲之類的，但是做起來味道就是不一樣。其實這些男人自豪的是他們在不自由的狀況下，還能完成一樣又一樣的工作。越苦的工作，越是津津樂道。在一旁聽得不耐煩的女人們永遠不能了解的，就是當兵的這種無可取代的特殊性。

想想看不久之後，男生再也不用當兵了。當兵的樂趣再也不能算是男人的專利了，真是太可惜了！
我有空會再寫信的，希望你在軍中過得順心，好好享用難得的不自由。

把拔上